“夢尋撒哈拉”系列外貿(mào)連載?：在阿爾及利亞遇到的一件難忘之事

我回國的時候要經(jīng)過阿爾及利亞，那次的經(jīng)歷讓我終生難忘。

還是因為尼日爾的飛機延誤了3個小時，結(jié)果等我們到了阿爾及利亞的時候，中轉(zhuǎn)的飛機已經(jīng)飛走了，我們不得不在阿爾及利亞呆一個晚上。

還好，航空公司沒有不管我們，把我們帶到了離機場大概10來公里的地方住下。

我們百十號人各自領(lǐng)取了房間鑰匙，我們?nèi)齻€中國人啰里啰唆地說著中文，一邊找房間，一邊說著阿爾及利亞航空的伙食真差，沒有吃飽，等下到餐廳好好再吃一頓。

碰到了服務(wù)員，就問中午在什么地方吃飯。服務(wù)員說你會說中文？這里有個中國人需要你們的幫忙。剛說完，我們聽到不遠處，一扇門砰的一聲響開了。里面竄出一個人，膚色黑黝黝的，頭發(fā)好像很長時間沒有理了，胡子像雜草一樣，看起來忠厚老實，年紀20幾歲。只見他沖上來抱著我，嚎啕大哭。我都嚇懵了，推不開他。服務(wù)員說，就是他、就是他。另外兩個中國人過來拉也拉不開，我看他沒有什么惡意，就說讓他哭吧哭吧，等下聽他說什么。

他哭了老半天抬起頭來問我，是不是會說法語？我說，你真厲害，一出來就抱著我，不抱別人，我是會說法語。

他抬起頭說：“我餓了，大哥，幫幫忙?！?

我說：“這個我怎么幫？讓你咬一口，還是怎么說？”

他說：“我要吃飯，沒有錢。”

我說：“等一下我們就去吃飯了，你再等等，一起去。中國人嘛，沒事?！?

他說：“我等不了了，我餓了兩天了?！?

我們看看時間下午4點多，離吃飯時間還有2個小時。小張從包里拿出來兩個在飛機上沒吃的面包，這位同胞竟然沒有等人把話說完就搶到手里塞到嘴里。我們?nèi)齻€人圍著他，看他把面包直接塞到喉管里面去了，看他的樣子恨不得直接放到胃里面，根本就不嚼。

他看看我們的眼神，又開始哭了，這下哭得更大聲，吃了飯有力氣了。很快的幾個服務(wù)員也被哭聲吸引過來了。

我趕緊說，別急別急，什么事情慢慢說，有事我們可以找大使館。他哭聲漸漸地停下來，說：“大哥我錯過飛機了，我回不了國了?！?

小周說：“我們也錯過飛機了，明天可以走的?！笨蓱z的中國人說：“走不了的，他們騙人的?！?

那個服務(wù)員用法語說，請你跟他溝通一下，我們明天讓他跟你們一起上飛機，他不相信我們。我說知道了，但是為什么他兩天了都沒有吃飯？服務(wù)說，我們讓他吃，他不去吃，我們也沒有辦法。他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不去吃飯，我們拿了飯，去敲他的房門也不開。

那要是餓死了怎么辦？我問。

我們今天也打算聯(lián)系中國大使館了。

可憐的中國人看著我們開始著急了：“大哥他說什么？他說什么？”

我看看他，就跟服務(wù)員說：“我跟他溝通一下，等下再找你們好嗎？”

我們把他拉到他自己的房間，把服務(wù)員剛才跟我說的跟他說了一遍。他說，不是的，我去餐廳吃飯，他們要錢的。然后，他把經(jīng)歷跟我們說了一遍。

原來他坐的飛機也是晚點了，但是他不知道。他說，我本來是20號上午的飛機，可是飛機晚點了，我們下午上的飛機，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到了阿爾及利亞。公司的人告訴我到阿爾及利亞要轉(zhuǎn)機，要跟中國人走，多問中國人，如果沒有中國人就把機票給穿制服的人看。但是，我怎么就一個中國人都沒有看到。我只知道要轉(zhuǎn)機，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轉(zhuǎn)機，心想我跟著人多的地方去走就沒有錯了。

我也問過穿制服的人，他們引領(lǐng)我去一個地方排隊。我跟著過了安檢，結(jié)果卻跟著他們上了大巴。大巴上了路，我才發(fā)現(xiàn)原來我離開了機場。我叫司機停車，說要回中國，不是去阿爾及利亞。司機停車后，我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車，給司機看了機票，司機帶我到了機場。司機要了我50美金。

我進了機場，機場工作人員拿了我的機票讓我等，一直等到天黑也沒有人理我。我就到處找穿制服的人，他們最后拿著我的機票和護照在一起商量什么事情。我擔(dān)心他們會沒收我的機票和護照，就跑過去搶過了機票和護照。那幾個人很生氣，后來有個穿制服的把我?guī)弦惠v車，又離開了機場。我拼命解釋說我要去的是中國，他們聽不懂我說什么。我怎么敲門都不停車，到了這家賓館后，他們就把我扔下來，叫了這里的服務(wù)員過來，他就走了。

我在后面沒有追上，賓館的服務(wù)員就把我拉回來賓館。我說我要去中國，China。他們點點頭，我以為他們會安排我回機場，結(jié)果半天都沒有動靜。他們跟我畫圖說飛機好像已經(jīng)飛走了，我著急說，不可能，那飛機怎么沒有等我登機就飛走了呢？后來，我看到我們飛機里的某些人也在賓館，我才放心下來。

我在房間里呆到晚上5點多，沒有人來理我。我肚子餓了，出門看看，好像沒有動靜。一直到了7點多，我出門看到有人從外面進來。我出去打手勢說要吃飯，那些歐洲人都不理我。我到前臺，前臺打手勢說沒有飯吃了。我就餓著肚子到凌晨2、3點，實在是太困了就睡著了。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(jīng)是早上10點了，我慌忙跑出去，前臺打手勢說沒有吃的了。我那個叫餓啊，他媽的也沒有人理我，說給我點面包吃。

我給他看機票，對方說no，no，可能飛機還沒有來。后來，我就干脆坐在前臺等。到了中午12點多，我跟著一群人到了一個餐廳。我看著菜單，想飛機誤點，應(yīng)該吃飯是免費的吧，我肚子也實在太餓了，就照著好吃量多的點。我給他們看看菜單，指指錢，他們點點頭說no problem。我就放心了。等我吃完想走了，他們卻給我張單子讓我付錢。

我說是誤機的，是免費的。但是，我確實又看到大家在付錢。我沒有辦法就只好把我行李箱里剩下的50美金給了他們。結(jié)果好像還不夠，他們算了一下說要150美元。我他媽的哪里來這么多錢？我們公司同事說上飛機要帶點錢，但不能多帶。我總共就帶了3張50美金，在布基納法索出機場時被海關(guān)查到一個破木雕，罰了50美元，打車花了50美元，哪還有錢。我給他機票看，意思是我誤了飛機，吃飯應(yīng)該免費。結(jié)果他們指指上面，指指下面，但還是要我付錢。我只好把我的破手機給他們。他們說不要，就要錢。我說我真的沒有錢。他們都不讓我走，我就說叫警察，結(jié)果他們就真的叫警察了，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聽得懂中文的。

警察來了，我聽他們說了老半天，最終警察把我從房間里拿過來的包打開，讓我給他翻翻看。我就翻出一些我想帶回國做紀念的布基納法索當?shù)氐囊恍┯矌?，他們也不要。后來看到我的護照，餐廳里的那個王八蛋意思是要我把護照留下，讓我去取錢回來換護照。我說護照是用來坐飛機的。

我突然想起下午要坐飛機，趕緊跟他們說。后來，警察跟他們溝通了就把手機還給我，讓我走了。等我回到賓館，把機票給服務(wù)員看，服務(wù)說大巴車已經(jīng)走了，我要等下一趟的飛機了。

我都快急瘋了，趕緊打了車到了機場。把我那個破手機給了司機，結(jié)果機場的人解釋老半天說飛機已經(jīng)走了要等下個航班。我在機場大吵大鬧，然后昨天那個送我到酒店的又把我?guī)Щ鼐频炅恕５搅司频晡伊R服務(wù)員，他們什么都聽不懂。我罵到賓館前臺一個人都看不到，也沒有吃晚飯，也沒有回房睡覺，就在前臺的沙發(fā)上呆到第二天上午8點鐘，肚子實在是太餓了，才勉強睡了幾個小時。

早上8點后，我就坐在前臺拿著機票一直給服務(wù)員看，服務(wù)員總是搖搖頭。12點的時候，看到大家去吃飯，我都快餓死了，服務(wù)員讓我去吃飯。他媽的，當我是傻子，我才不去，再去，皮都要被扒下來?？墒俏业鹊较挛?點鐘，大巴車還是沒有來。我每5分鐘給服務(wù)員看一次機票，但是沒有大巴車。真他媽的見鬼了，我都快要瘋了。

說著他又開始哭了，可能是肚子還是餓，哭得都蹲下去了。我們趕緊一起蹲下來安慰。

“后來，后來我回房間里了。后來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?！彼煅手f：“我發(fā)誓這輩子我再也不出國了。”“你的意思是這兩天就吃過一頓飯？”小周問，“是的啊，本來就誤了飛機，又不是我的錯，怎么吃飯還要錢，什么破航空公司?！蔽艺f：“你等等，應(yīng)該是免費的，他們剛才還交待我們幾點鐘吃飯呢?！蔽胰ズ藢嵰幌隆?

我到了前臺，把他講的情況跟前臺服務(wù)員說了。服務(wù)員說，不可能，是免費的，除非他走錯地方了。另外昨天沒有大巴車過來接，可能是飛機沒有位置了。因為他錯過了昨天的飛機，我還幫他改簽了。不知道明天是不是有位置，如果沒有位置他就繼續(xù)等了。

我說他再等一天估計就活不了了。服務(wù)員說，你現(xiàn)在來了就好辦了。他這個中國人真是兇啊，把我們整個賓館都吵翻天了。我們聯(lián)系不上中國大使館，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對不對，飛機飛走了又不是我們開的飛機。我們讓他去吃飯他又不去吃。剛才我們想給他送點吃的，他又不開門，我們有什么辦法？

我回到房間問他叫什么名字，護照機票給我看看。我看了護照，張大節(jié)。哦，機票是前天的，跟我們是同一個航班。

我說，行了，等下一起吃飯去。

他說，我沒有錢哦，你就幫個忙。

我說，不用錢。沒事的，要錢我們墊上。

然后，我們又聽他牢騷發(fā)泄了快一個小時，我看快5：30了，就帶他去吃飯。我們按照服務(wù)員的指引，到了2樓的西餐廳。上面是自助餐，菜盤大部分都還是空的，只有一些青菜、白菜什么的，顯然還沒有準備好。我看他臉色煞白就問他怎么啦。他說我昨天是在下面吃的。明白了，我說樓下可能是點菜的，需要錢。樓上是自助餐，誤機的憑票免費。

他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沮喪懊悔抓住自己的頭發(fā)。我擔(dān)心頭皮都會被他扯下來，就趕緊抓住他的手。他看看我們，雙目無神。然后一聲不吭地拿了盤子把已經(jīng)上來的青菜不停地往盤子里盛，幾乎把幾樣青菜都盤光了。

服務(wù)員看到過來說太多了太多了，他還用眼睛瞪人家，把人家瞪得直往后退。服務(wù)員只好又跑到廚房里，可能交待讓廚師重新做了。我們就看著他把幾盤青菜狼吞虎咽地吃完，然后看著他打了半天飽嗝。我們問，怎么樣，這下不餓了吧？他說，真他媽的難吃。拜托，這是沙拉，你又沒有放調(diào)料，肯定沒有味道啊。他說不好意思，實在是太餓了，沒有給你們留點。我們忙說不急不急，你先歇會。

然后，我們就天南地北地聊起來。他吃飽了有精神，說他是來幫一個老板種菜的，結(jié)果老板菜長得太慢了，長出來的菜還不夠付他的工資，于是老板就辭了他。當時說好工資在國內(nèi)支付，他本來就呆不習(xí)慣，也就同意了。

不一會兒，誤機的人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來了。只見自助餐豐盛起來了，有羊肉、牛肉、雞肉、魚肉、香腸和各種水果甜食。我們就各自找盤子去了，看張大節(jié)兩眼放光，但是始終沒有站起來。結(jié)果他打著飽嗝看我們慢慢悠悠的把一頓飯吃完。我們說小張再吃點，他站起來又坐下去。我們看他實在是太飽了。開玩笑，幾大盤青菜，少說也有3、5斤，也就沒有再說什么。

吃完飯我們出去散步，他形影不離地跟著我們，幾乎要拉著我的衣服。

回到賓館后，他要呆在我的房間里，說他睡地上。我說不用了，明天我一定會叫你。結(jié)果他還是不肯走，我說那就擠擠，反正是大床。他也不愿意，就回房間抱了床單和被子鋪在地上。

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，他幫我捻好了毛巾站在床頭。我哈哈大笑。他問我笑什么，我說太夸張了，太夸張了。

我?guī)赃^早餐，然后大家又出去外面走走。他總是提醒我們要回去，否則飛機走了。吃過午飯，下午一點大巴車來了。我說不知道飛機有沒有位置。他馬上就跪下來了，讓我一定要幫幫他。我看他這個樣子，趕緊扶他起來說，放心吧，如果沒有位置，我就不走了，你走。他謝天謝地地一起到了機場，我就去核實了一下，確實還有位置。

在安檢的時候由于他帶的洗發(fā)水太多，工作人員讓他只能帶一瓶。他看到安檢找他就趕緊跑過來拉我過去。我問他哪來的洗發(fā)水，怎么都是中國品牌的。他說以為在國外要呆2年，國外東西貴，所以他帶了很多。舍不得扔，然后就想帶回國。

后來我跟機場了人說了很多，最終允許他帶兩瓶回國。

最后上飛機的時候，那個機組人員看到他的護照說，你就是張大節(jié)？昨天我們叫你的名字叫了很多遍，你怎么沒有來？

什么？？？?。∥页泽@得不得了。

張大節(jié)被我的反應(yīng)嚇了一跳，回頭看看我說，他說什么？護照是我自己的啊。為了不再惹是生非我就沒有翻譯給他聽，就說，他說你很像他一個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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